落地窗外的世界是一幅横展的图画,雪还在下,天色是混沌的,一种掺进了暗红的深灰色,沉沉地压下来,又被无数雪花从中剖开,雪片不紧不慢地飘着,像有无形的手正从高空中撒下碎玉星屑,从容得很。
远处的街市是另一番景象,霓虹灯未眠,红绿的光晕在雪幕中化开,变成团团模糊的色块,挣扎着要透出些热闹来,可到底是冷冷清清,人间的烟火气不属于市中心的钢铁森林,偶尔有车从马路上滑过,也只是打着两道微弱的黄光,在雪做的白色幕布上切开转瞬即逝的痕迹。
宁竹安希望明天醒来雪就停下,希望爸爸的工作轻松一点儿——至少可以不用冒着雪。
她拉上窗帘,转头看到皮沙发上的大片水渍和乳白色的粘液,面色一红,仿佛指尖又被吮住,一胀一胀地发麻,她立马抽了一沓纸巾,蹲下去擦拭,毕竟床已经不能睡了,沙发总不能也脏着。
宁竹安擦得很认真,跟第一次那晚后的早晨相比起来,同样是要抹掉沙发上的痕迹,她的心态却截然不同,习惯真是可怕,她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被强迫,而在一个人洗澡的时候借着水声崩溃哭泣了。
她平静而机械地擦着,一张纸巾很快被浸透变成了一团软塌塌的纸浆,她又换了一张又一张,不断地用力擦拭,直到沙发的皮面上再看不出原先的污迹为止,她松了口气,直起身,把用过的纸巾全部扔进了垃圾桶。
这时谭有嚣也从卫生间走了出来,姿态轻松随意,哼着宁竹安给他听过的那首歌,额前剩下的几缕头发丝已经被他亲手理短。
尽管他的穿衣打扮总是花哨,但在追求发型的简单利落上,谭有嚣一直有一套自己偏执的标准,比如要露出额头,要把鬓角剃得只剩下薄薄一层断茬,要及时修剪垂下来的碎发……这是他对“如何让自己的五官发挥正确作用”的经验之谈,也是他在知道自己有张好脸后养成的习惯。
谭有嚣路过电视墙顺手打开了电视,走到沙发边大喇喇地躺了下去,他故意用高大的身体把宁竹安往沙发靠背上挤,压得人连惊呼声都发不完整,卡在了喉咙里。
“你走开,我没位置了,”宁竹安探出手,用力推了推他的胸膛“你去那边空着的沙发睡。”
谭有嚣一手环住宁竹安的腰,一手去拿茶几上的遥控器,随便选了部电视剧,然后就侧过身把头埋进了宁竹安的颈窝里,又舔又蹭,说就想跟她睡一起,这地儿这么宽敞,就算掉下去也是他掉。
周遭的温度开始升高,宁竹安上身紧贴着谭有嚣,下身被他的腿夹住,就剩个脑袋能动,还没个地方躲。
安安。别缩。亲一下。宁竹安当然不,小脸憋得通红,扭过头对着谭有嚣呸了一下。
谭有嚣被她啐得一愣,随即低笑出声,胸腔的震动通过单薄的浴袍传到了宁竹安的心口,他非但没有退开,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含住了她粉红的耳垂,“呸我也没用,”他声音含糊,残留着一丝沐浴过后的湿润热气“你越这样我越来劲。”
“谁发现的尸体?”
电视里正在放一部刑侦题材的电视剧,红蓝警灯在夜晚里闪烁的画面与室内暖光形成了一种荒诞的割裂感,宁竹安突然不动了,盯着屏幕里杂草丛生的公路一侧,几个警察正在进行现场搜查。
谭有嚣发现她注意力分散,撑起身子瞥了眼电视,“啧”了一声,不情不愿地揪过一个靠枕垫在脑袋后面,躺下陪着她看了起来。
像那天在电影院一样,谭有嚣安静了不到半个钟头,又开始对扮演主角的演员评头论足起来,说他们演技一般,演不出那种感觉,就连长得也不如沉警官啊。
宁竹安忍他动不动就把爸爸的称号挂在嘴边的行为很久了,不悦道:“那是我爸爸,不是你爸爸,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提他,假惺惺的。”
谭有嚣的动作一顿,扭过头盯着她,笑容没变,但眼神里隐约多了些复杂的东西。
“假惺惺?”他重复了一遍,声音低了下去,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黏腻的戏谑:“安安,我什么时候对你爸假惺惺过?”
宁竹安被他看得有些发毛,但话已出口,她倔强地回视着,不甘示弱:“你成天这样对我,还总是把我爸爸挂在嘴边,这不就是一种假惺惺的炫耀吗?炫耀你连警察的女儿都可以……”
谭有嚣伸出手,动作打断了她说的话,不是像之前那样带着情欲的抚摸,而是稍微有些用力地蹭过她的脸颊,留下一点微痛的触感:“确实是炫耀,但我叫他沉警官就和现在对你好一样,都是真心实意的。”他轻轻理着女孩儿的头发,不想说自己早早就见过了沉寰宇,而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。
最狼狈的那段时光,宁竹安应该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,谭有嚣经不起那样惨烈的对比,光回忆就是一种自取其辱。
电视里,刑警们正在封锁现场,围观者被拦在警戒线外,嘈杂的人声成了此刻室内唯一的背景音。
谭有嚣的脸上很快又漫上了更深的笑意,像是在雪地里突然绽开的罂粟,妖艳而危险,随着他轻笑吐出